8月15日,贤住(右)和同伴在临海市大田街道举办的青年分享会上传播汉服文化。
2017年,在橫店举办的第五届中华礼乐大会上,贤住担任证婚人。 图片由采访对象提供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穿过被雨水冲刷着的喧闹大街,临海西洋村一幢小楼的一层房屋,是贤住的工作室。推门而入,挂了满满一排的汉服随穿堂风轻轻飘起,雾绡轻裾,满室静谧。
装着各种布料的纸箱堆了满地,越过,一扇屏风后,贤住就站在那里,云鬓轻挽、裙裾飘飞。
恍惚间,仿佛穿越回了两千多年前,身边走过的汉家女子,腰如约素,修眉联娟,唇间一点红色,尽显娇媚。走起路来,脚下仿佛踩着莲花,那般轻盈。
“着我汉家衣裳,兴我礼仪之邦”,这是汉服的魅力,也是临海华汉汉学社社长贤住,想要传承与推广的。
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贤住的童年是在古诗典籍中度过的。别的孩子爬树丢沙包,她捧着《三字经》《弟子规》,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地背读。上了学,她的语文成绩也是拔尖的,读初中时还代表就读的邵家渡中学参加了临海市举办的语文知识竞赛,拿到了第二名。
贤住说,她喜欢传统文化,从小就喜欢。渐渐长大后,这种喜欢就在心里藏不住了。
2006年,淘宝网成为亚洲最大的购物网站,每天吸引着近900万人在网上“逛街”,贤住也“逛”得不亦乐乎。与众不同的是,她搜索的物品是“汉服”。
贤住对服装有种执念。她10岁那年,邻居家着火,殃及到她家,“整个院子都烧光了”。那以后,父母常把亲戚朋友送来的旧衣服往她身上套,在明天穿裙子还是裤子这件事上,她很少做过选择。她当然也爱美,稍大些了,便在吃上节省,用抠下来的钱去买自己做梦都在想的旗袍来穿。再后来,她对传统文化的爱,旗袍也满足不了了。
从淘宝上买来的第一件“汉服”,是大红色的,薄纱轻笼,艳丽却不免俗气。贤住如今看着自己当时的穿着,忍不住笑出声来,“难看死了,都算不上汉服,充其量就是个影楼装”。可那个时候,她抱着这套衣服高兴得又蹦又跳,还真的跑去影楼拍了几张照片留念。
“不忧无饼饵,已幸有襦裙。”那以后,贤住再没穿过现代时装。“绕襟分直曲,大襟为其状,宽下狭头上,续衽勾其旁,上下有连裳,裾居侧后方”,穿在她身上的汉服,花样也越来越多。
在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这样的穿着打扮是另类的。贤住也知道,所以初时她穿汉服出门“就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生怕叫熟人瞧见。跟几个同爱穿汉服的小伙伴们聚会,也只敢躲在茶楼里,孤芳自赏。
贤住没有想到,这支喜爱汉服的队伍竟日渐壮大起来。春日的一天,茶楼的单间里,余音袅袅,茶香淡淡,贤住突然对大家说:“找个好天气,我们穿着汉服出去踏青吧?”众人纷纷应好。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古老的江南长城,贤住和伙伴们云髻峨峨,身穿着素雅的汉服,翩翩而至,裙裾轻飞。那天的她们,第一次有了当明星的体验,游人拿着相机、捧着手机,围簇在她们前后,有人拍照,有人甚至要求与她们合影。
那之后,贤住穿着汉服走到了“阳光下”,她不再扭捏,也不再避讳,“汉服的美,应该让更多人看见”。
时过境迁,多年以后,当贤住穿着汉服、挽着发髻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没有讥笑与嘲讽,更多的是惊艳和探究。“啊,她穿的是汉服啊……”
但这还不是贤住想要的结果。她希望,有一天走在街上,没有人回头看她,大家都将她身上的汉服视若平常。就像住在她家隔壁的阿婆,每次看见她穿着汉服出门,都只是平淡地跟她微笑打招呼:“贤住啊,干嘛去?”
有礼仪之大谓之夏
2014年,西塘举行汉服文化周活动,贤住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一同去了。看着别的地区的“同仁们”扛着有独特标志的“汉服群”大旗、穿着整齐划一的服装来参加,贤住羡慕得不得了,“我们也应该成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社团”。
当年,在她的努力下,临海华汉汉学社成立了。据贤住介绍,这是一个以保护传统文化,传承及传播汉民族传统文化、服饰、礼仪、民俗、道德等为基本理念而创立的民间非盈利性社团组织,现有社员近千人。
多年身着汉服,贤住觉得,这身衣裳带给她的早已超越了服饰本身的意义。“汉服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承载了传统文化,它背后代表的是传统的礼仪、精神和价值观。”
汉服,意味着文化和礼仪,它们之间,一脉相承。
几年来,华汉汉学社的社员们以传播中华传统文化、中华传统美德为己任,开展了数十场次的传统文化主题实践活动,如传统节日庆典、传统及笄礼、青少年传统文化教育、传统手工艺术教习、各类文化雅集等,影响广泛,响应者众。他们还参与了新青年文创展、临海市青年创业大赛、蜂创汇等活动,融入青年之中,更好地根据青年需求传播传统文化。
端午节,贤住带着菖蒲剑和雄黄走进课堂,除了吃粽子、赛龙舟,她希望小朋友能知道还有“清明插柳,端午悬蒲”以及“雄黄点额”的传统。
按照台州的端午习俗,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把菖蒲做成宝剑的样子贴在门楣上,寓意“赶鬼除菌”。教室里,贤住手把手地教孩子们制作“菖蒲剑”。“我们先用剪刀把它剪断,再从中间戳一个孔,把它掰开,再把剩下的菖蒲塞进去,最后把其中一头的上面剪得尖尖的,像不像宝剑?”
还有“雄黄点额”。贤住说,每到端午,大人都会用雄黄粉和白酒进行搭配调制成剂,点在孩子们的额头上。“雄黄有解毒、杀虫的作用,古时的人们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驱毒镇邪。”
看着点额后,孩子们一个个笑靥如花,她感到高兴,“我们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孩子们认识和接触更多的传统习俗”。
2016年的端午节,华汉汉学社还在灵江南畔举行了一场生动的祭祀活动。“我们二十多名社员穿着汉服,行汉礼,以传统的祭祀方式缅怀屈原。”
贤住说,在那场活动中,他们穿的汉服是红黑配色的祭祀礼服,礼仪也是严格考究的——由赞者、初献官、亚献官、终献官、侍者等人员参与,整个仪式分为沃盥、迎神、初献、亚献、终献(即三献礼)、饮福受胙、撤馔、送神等。
祭祀仪式结束后,汉学社的成员们还吟唱了屈原的《橘颂》,表演了汉舞《礼仪之邦》,现场还有兰汤袚禊、点雄黄、投壶、制作香包等端午民俗活动。
她记得,在这场内容丰富、参与人数众多的传统节日庆典活动上,市民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了。“像兰汤祓禊,就是用艾草醮取兰汤洒在大家的肩膀、头顶,洒水的同时祝福对方端午安康、祛病消灾,但很多人来跟我说,他们第一次听说端午有这样的祈福仪式。我觉得这就是一种进步。”
而这种进步,让贤住感到骄傲。
除了端午,四年来,华汉汉学社还举办过元宵猜灯迷、花朝节祭花神、七夕祭月、中秋雅集、祭孔、冬至祭祖等活动。
八月桂影连灯影,人间秋夕祭月夕。今年中秋夜,贤住和社员们在灵湖边举行了一场传统民俗汉服雅集活动,同时进行的还有祭月仪式。
贤住为此忙碌了大半个月,从准备汉服到动作排练,她都亲力亲为,还挤出时间亲手制作了与汉服搭配、佩戴在发髻上的各种头饰。采访时,她献宝似的拿出一些摆在桌子上,挨个儿介绍,从笄到钿,从金簪到玉钗,从凤凰步摇到金花发冠,“这个流苏,我串了一下午呢……”
那天临近夜里11点,贤住发了条朋友圈:“中秋祭月圆满成功,感恩月神娘娘的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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