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 牛
上世纪50-60年代，耕牛是农村的重要生产工具，耕田、耙地、碾米全靠它，农民把它看得比命还重要。随意屠宰耕牛是违法的，只有等到牛耗尽体力，快要寿终正寝的时候，才会经报批宰杀那些老牛，实现它的最后使用价值。
屠宰老牛一般安排在冬天的农闲时节，是生产队里的一件大事。下午，几名壮汉把老牛牵到禾场上，这里站满了围观的村民，我这个小孩也在其中。他们先是用绳子套住牛的四条腿，然后向一边用力拉，失去平衡的老牛“扑通”一声翻倒在地。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牛的四肢捆牢，使它动弹不得。这时一人拿着宰牛尖刀和一只木桶走向牛头，几个人按住牛身、牛腿，要命的时刻到了！老牛也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大牛眼中流出了泪水，喉咙里发出哀鸣声。见此情景，我小小的心灵一阵战栗，挺伤心的。但宰牛人并不理会，他不慌不忙，熟练地用刀割开老牛颈部的牛皮，然后用力把刀插进去，直达牛的心脏，鲜血顺着刀往外渗出，当刀拔出之后，牛血则如泉涌，射向木桶之内，牛的四脚在抽搐，全身在颤抖。过了一会，老牛挣扎了最后几下，一命呜呼，再也不能动弹了。（写到这里，我想起几年前去四川大凉山摄影采风，彝族人家里办红、白喜事，都要宰杀几十头黄牛。他们杀牛不是用我们这种方法，而是用大铁锤猛击黄牛的头部，将牛活活打死，看起来残忍多了。）
接下来，几个人用剥皮刀开始剥牛皮，从牛腿上开始，然后及全身，只听到刷刷的声音，功夫不大，一张完整的牛皮就平铺在地上，中间只剩下一堆肉。紧接着几个人开膛剖肚，一股热气往外冒，全部内脏取出放置一旁另行处置，将牛体进行分解，四条腿切下挂在一旁，所有附着在骨头上的肉也都要割下来。他们虽远不及“庖丁解牛”的技艺高超，却也动作干脆利落。牛肉是不能分给村民的，所有的牛肉都要在第二天挑到集市去卖，牛皮则卖到生资公司，作为生产队收入的一部分。村民们所能得到的只有一碗煮熟的牛血汤。
晚上，几个人开始煮牛骨，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仓库里的土灶燃起大火，上面一口大锅，锅里放满了水，牛的骨头全部放进去，再盖上锅盖，任凭沸水翻滚。几个小时候后取出骨头剥肉，这些碎肉、牛腩可以卖个好价钱。干活的人自然不客气，人人可以饱餐一顿鲜美的牛腩。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仓库门前就围满了十几个小孩子。仓库门一打开，孩子们便蜂拥而入，在那些被剥过的骨头中寻找残渣剩肉，如有收获，也是一种幸福。我父亲是煮牛骨的人之一，他留了一个心眼，将一块熟牛肉塞在一个墙缝里，然后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可以拿到。能吃上这样一块好肉，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啊！
牛啊牛，你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劳累了一生，还将自己的全身毫不保留地给了养育、驱使你的人们，你的伟大奉献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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