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节子大连爱徒的精美作品。
从1998年开设的第一堂花艺课算起,到今年,83岁的杉节子已经开班教学、举办花艺展整整20年,今年5月20日~22日在大连日航酒店大堂举办的插花展是她最后一次在大连办展。杉节子是日本被誉为花道鼻祖的池坊花道传承人,1996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定居大连,一待就是22年。可以说,她的晚年是带着一生的爱好,在中国度过的。她以花为媒,经中日友好交流协会介绍,在大连教授中日学生插花艺术,把她一生对花道和人生的理解如涓涓细流和盘托出。
22年间,她走遍中国的山山水水,四次进藏、三去新疆,给包括东北大学、辽宁师范大学在内的众多东北高校师生做公益讲课,但是一直跟杉节子学习的学生只有二十几人。记者问她为何不扩大教学规模,让这门课程在大连产业化。她淡淡地说:我没那么多欲望,只想用有限的精力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就很好了。
品
花
每一枝都有自己的角色和个性
发祥于日本京都的池坊花道,最初起源于佛前供花,历经数百年传承,在日本室町时代确立形成。是日本众多花道流派中最古老的流派,有着悠久的历史。
杉节子对池坊花道三大花形:立花、生花、自由花信手拈来。其中最高层次也是难度最大的,便是立花。杉节子告诉记者,池坊花道讲求的是把一根根花枝都表现得很清楚。拿立花来说,通常由7~9根役枝组成,每一朵花都有一个固定的角色,虽然在表现形式上分为真、副、体三种不同的位置,起到不同的作用,但并不是说哪个就重要哪个就不重要。好比足球场上的11人,前锋和后卫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在她看来,每一枝花都有自己的生命价值,一个好的插花作品不是插花师有多厉害,而是他善于发现不同花枝之间的差别,给它们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有一次,杉节子教学用的插花已经摆放一周了,叶子都干枯了,恰好有一个朋友来拜访杉节子,就问:这花都枯了,为什么不扔掉。杉节子反问:为什么要扔掉,你看,这枝花开花的部分虽然已经枯萎,但是因为水生的原因,又有新芽冒出,这难道不是生命的起承转合吗?杉节子微笑地说出这些话时,语速不疾不徐,看似说花,实则所有的人生况味都尽在不言中。
正是由于这样的美学价值观,杉节子在与花为伴的日子里,总能发现人性善良的一面。去年6月,杉节子外出时发生意外,不幸左臂粉碎性骨折,当时正赶上周末,一般来说,这种手术都会安排在周一进行。但是前来护理的学生因为久在国外生活不太了解情况,就埋怨大夫怎么不尽快手术,杉节子笑着对学生说:不要这么说,我看大夫非常和善,我们谨遵医嘱。后来,手术很成功,杉节子也因为这份信任,少遭了很多罪,术后康复也很顺利。
晚年
品
中国老人退休后的丰富程度超过日本
杉节子的家乡在日本的神奈川,那是一个风光秀美的海滨小城,著名日本漫画《灌篮高手》的取景地、日本浮世绘中经常出现的一个场景,都是这里。39岁之前,杉节子做过护士,当过小学的保健医,工作非常累,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决定学习插花。“因为插花能让自己安静下来,可以更好地投入工作。”
年轻的时候,杉节子喜欢运动,乒乓球、网球、滑雪,每一项都会,每一项都玩得很好。她在日本甚至拿到了滑雪教练员证书。她的父亲爱好柔道,还是一名在当地特别出色的棒球选手。她的儿子和孙子都从事帆船运动,尤其是她的孙子,在十几岁的时候就代表日本在世界比赛中摘金夺银。
杉节子告诉记者,在日本,很多老年人的退休生活其实很平淡,大多都是年轻时候的爱好延续,在这一点上,非常不同于中国老年人,他们年轻时也许没有什么时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退休之后,可以花很多钱和精力用在学京剧、绘画、舞蹈、摄影这些特长上。记者了解到,在日本的文化中,中国的文武双全被翻译成“文武两道”,也就是说,不管一个人学习多么出色,但是如果没有一项拿得出手的体育运动,还是会被人瞧不起。也正因为如此,杉节子的很多爱好和特长是年轻时就养成的。
大连
品
离开这里,我会想念得很辛苦
今年,杉节子已经83岁了,腿脚也不是很灵便。由于国际航班对乘客年龄的相关规定,杉节子很难再在大连继续生活了。她非常喜欢大连,喜欢大连的海鲜和苹果,更喜欢大连人,“我觉得跟中国人交往比日本人还轻松。现在好多中国老友还是20年前认识的,如今依然保持很好的联系。”杉节子说,大连人胸怀很宽广,和这个国家的国土面积一样“地大物博”,日本人是表面谦和,内心其实比较冷;但是中国人的热情与友好是发自内心的。
每当她外出,小区保安总是会关照她和她打招呼;每当她手提重物回家时,总有邻居或者路人帮她拎回去。“都说在中国,老人跌倒之后不敢扶,但是我在外面跌倒后,好多人围上来,把我扶起来。这点让我很感动。”杉节子说,回到日本后,我会很想大连,是那种很辛苦地想念。
最近这些天,杉节子正在忙着收拾行囊。平时热爱阅读和中国文化的她,打算将她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近1000本日文原版书籍,捐赠给大连的一所中学。闲暇时光,她喜欢站在位于大同街附近的家中窗户边,看着楼下车来车往,人流如织,一看就是半个小时,她会觉得这座城市很有意思。
日语中,对不得已而放弃的决定称之为“断念”,杉节子说,她离开大连的那一刻起,也许会让自己断念。因为20年的大连生活已经融入了她的血脉之中,如果还牵挂不舍,真的会非常非常痛苦。好在,杉节子的学生们已经继承了老师的毕生所学,他们会在大连继续把池坊花道发扬光大。
记者潘仁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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