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州医生在赤几】舌尖上的赤几
林奕彬：原第28批援赤几医疗队队员，马拉博地区总医院麻醉科医生，现任梅州市人民医院麻醉科主治医师。
●讲述人：林奕彬 整理：何碧帆
又到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吃着家乡的粽子，我不由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还在赤几。为了一解乡愁，我们将所有包粽子的材料准备好，唯独缺少绑粽的绳子，好在仓库里还有几卷过期的骨科绷带，便把绷带绑在粽子上，称之为“受伤的粽子”。回忆生活在赤几的那段时间，虽然艰苦，但也有许多欢乐，尤其是异国他乡的美味，带给我们更多不一样的体验。
炸香蕉就像糯米糍
我工作所在的马拉博医院的停车场边上，早餐摊贩早早在吆喝行人购买早餐。早餐是黑人摊贩现做的，划开面包夹上牛肉火腿，便是最简单的热狗。摊架上摆着些二手矿泉水瓶装着的牛奶，可见零星的苍蝇在上面飞舞。这里大多数的摊贩都选在路边的树阴下摆开摊子。这些树并不茂盛，却密集地挂满了鸟窝，犹如巴金先生在《鸟的天堂》所描写的那样“到处都是鸟声，到处都是鸟影”，让我疑心那些食物是否也会沾染上鸟的排泄物。
赤几当地美食
有一次加班，过了午餐时间，我的黑人同事胡安到路边摊买了烤鸡翅和炸香蕉。每天目睹路边摊窘迫的卫生条件，我是没有勇气尝试这些食物的。胡安见我没有动手吃午餐的欲望，高兴地说：“你不饿吗？那我吃两份！”看着胡安用他那黑油油的手拿起鸡翅大快朵颐，我不争气的肚子顿时咕噜叫了起来。胡安笑道：“肚子都在叫了，试试吧！”我实在忍不住，捏起一块炸香蕉吃起来。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炸香蕉吃起来有些糯米黏性，就像香蕉味的糯米糍。我居然告诉胡安：“你吃鸡翅，香蕉都给我吃。”胡安爽快地答应：“没问题，你以后都吃香蕉，‘da mi’都给我吃。”“大米”在西班牙语里叫“arros”，每当一到下班时间，胡安就会对着我说：“中国医生，回家吃‘da mi’！”
美食交流却惨被整蛊
胡安是热情的黑人小伙，他经常让我尝赤几特色食物。有一天早上，胡安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炸丸，一屁股坐在我的办公桌旁挡住了我的出路，看着那黑乎乎的手拿炸丸往嘴里送，我的胃就起了反应。“lin，尝尝！”胡安把炸丸递到我面前说。“谢谢，我吃过了。”“不，你尝尝！”胡安又递近了炸丸，一种我不品尝，他就誓不罢休的态势。我礼节性地捏起一颗，入口却十分惊讶：“这是香蕉做的吗？”
“是的，木薯加香蕉发酵后炸的。”胡安回答。我被这炸丸吸引，下班后竟然找了一家当地餐馆买现炸的吃。
对于胡安总热情地让我品尝赤几食物，我也得让胡安尝试中国食品。次日，我带了“陈皮绿豆糖水”到科室给胡安。胡安喝得两眼放光。不妙的是，他一上午都频繁地往厕所跑。他奇怪地问我：“你早上给我吃的是什么？我怎么小便那么多？”我查了绿豆的西班牙语单词，告诉胡安：“绿豆，就是会让人小便多！不过别担心，下午就好了。”
意外整蛊了胡安，我有些幸灾乐祸。然而没想到我也有被他整蛊的时候。有一次，胡安拿了一大瓶坚果给我。我问是什么？胡安回答：“caca（音：嘎嘎），可以做巧克力的，你尝尝！”原来这就是可可豆。我拿起一颗品尝：“苦的，非常苦！”我难受得像吃了黄连素片一般。后来我拿着这一大瓶“caca”，分享给护士们说：“胡安的caca，试试！”这一说引来她们的捧腹大笑，“中国医生吃caca！”护士长指着我的手机说：“caca，写上去。”我一看翻译，天啊，真想找个洞钻进去。caca，原来是粪便。后来一个老护士纠正道：“这个叫cacao（音：嘎嘎喔）！”
菜市场新鲜事物多
自从来到马拉博，我就很怀念新鲜猪肉，但要到马拉博最大的集贸市场塞姆市场才能买到。
一天，我让胡安带我到菜市场去买肉。那里的菜摊子、杂货铺已经摆到了市场外围。土豆，番茄，香蕉，辣椒……七八个垒成一堆，明码标价，按堆售卖，不过秤；木瓜，硕大如冬瓜般，也不论斤两，按个头销售。路边有许多简陋餐馆，烤鸡腿或烤鱼吃的时候淋上酸奶和番茄酱，撒几片番茄洋葱，配着炸香蕉或者土豆条，就成了一份洋气的西餐。还有一种闻着怪味的、发酵过的鱼，叫酸鱼，味道类似腐败的酸臭鱼，与徽州的毛豆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一直好奇地观察市场里的新鲜事物。许多菜摊都有售卖类似粽子一般的东西，打开后露出白色的胶冻状食物，可直接食用。胡安解释说：“这是一种用木薯粉发酵后的食物，能够保存两个月时间不会坏。”黑人摊主看我好奇，指着它对我笑着吆喝：“大米，大米。”看来有不少中国人已经光顾过了。
塞姆市场到处是污水，路上许多当地人推着独轮车带货，遇阻碍则口里喊道：“哔哔…”提示让路。我蹑手蹑脚，左右躲闪地走着。突然，被路边的一家店吸引了。店门口挂着一条豹子皮毛和一条约有3米多长的蟒蛇皮，货架上摆放着各种植物种子和火山石，货架底下则是些风干的小鸟、蜥蜴、老鼠和蛇的尸体，而店里头是各种各样的树根树皮和猴子狒狒的骨头。我好奇地驻足停下。胡安说 ：“这是药店。”问他是否知道这些东西的作用，他却一个都答不上来。我摸摸架子上的火山石，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风干的小鸟、蜥蜴观察一番，猜测着这些奇异药物的作用，并向店主询问关于这些药物的功效。店主好像看出我只看不买一样，一言不发地盯着我。店主的态度让我感到害怕，只好离开。
“动物园”是野生动物的地狱
再往前走，是胡安口中的“动物园”。这里简直是一个野生动物的地狱，一个原始的野蛮世界。门口三个彪悍黑人正在宰杀一头野猪，场面十分血腥骇人，我这辈子是忘不掉了。
往前走，五六个被砍下来的猴头被堆在门角，狰狞地露出牙齿。门旁搭了个架子，架子下生了柴火，把快变质的动物烘干做成肉干。我用手捂着鼻子，继续往里走。几个头发脏乱、身材肥壮的黑人妇女坐在水泥板上，用小竹棍系着个塑胶袋驱赶停在动物尸体上的苍蝇；大蟒蛇盘成一堆，要买多少，剁多少；鳄鱼的嘴巴、四肢被绑了起来，眼珠湿漉漉的，那或许是鳄鱼的眼泪吧！最多售卖的是穿山甲，头尾卷曲成一团，摆满在水泥板上。前面还有些死去未被处理的猴子和狒狒，笼子里则关着些小鹿……
但凡我拿起手机，黑人档主都会警觉起来，摇头示意不准拍照。我在“动物园”里匆匆绕了一圈，感到有些难受，告诉胡安：“我今天不买肉了。回去吧！”
舌尖上的乡愁
在赤几，通过有且仅有的电视频道——cctv-4华人频道，观看《记住乡愁》《远方的家》和《舌尖上的中国》，越发让我们犯乡愁，怀念家乡的味道。
赤几特色的客家美食
离驻地大约一公里远的地方便是海滨大道，大道边上的野草丛便成了我们采摘野菜的好地方，马齿苋、蒲公英……都成了餐桌上的美食。晚餐，成了蒲公英之宴。就着客家人的做法，蒜仁炒蒲公英、蒲公英肉片汤、蒲公英炒五花肉……每个人，对于蒲公英的味道，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每逢遇到传统节日，乡愁会加倍地浓烈。中秋节，没有月饼，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我的家乡中秋节得吃绿豆饼。可是没有绿豆，我突发奇想，用赤几鹰嘴豆代替，还省去了给绿豆脱皮的麻烦。最后，我用平底锅做出了鹰嘴豆饼，撒些黑芝麻，看上去和绿豆饼一模一样。
春节前，大概家家户户都会晒腊肠腊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妈妈牌”。后来，通过国际航空快运，家人给我们寄来许多腊肠腊肉，红枣枸杞，阿胶姜茶……这极大程度解了我们的嘴馋。到了春节，“炸馓子”是客家人的一道年味点心。然而，我们只能做成“炸饺皮”，做不出传统的样子，但也增添了不少年味。
如今，我回来了，却也怀念起了赤几的炸香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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