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新闻网(黄石日报)
○马光明
今年8月,富水水库管理局荣获“全国文明单位”,并迎来了富水水库建库60周年。
我,一个在富水水库长大、工作,明年就将退休的老职工,见证、感受了富水水库建设、管理、发展历程和如今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此刻,不由想起1969年富水流域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洪水,也想起了我的父亲在迎战这场大洪水中的故事。
父亲马辉守出生于1929年,今年89岁了。1958年富水水库开工建设时,他还在阳新县人民委员会(县政府)工作,水库建设前期,他时常到富水工地帮助工作,1963年正式调入富水工程指挥部,随后我们家也迁到了富水。父亲在富水水库工作至1990年退休。
1969年7月上旬,富水流域普降大雨,当库水位上涨到57米时,溢洪道开闸两孔泄洪,在强大的水流压力下,闸门支臂发生扭曲后失控。记得那天父亲跟母亲说了声:“我抢险去了!”转眼就没见他的身影。
随后的日子,大雨、暴雨时常在下,河槽里一直是溢洪道下来的滚滚黄色洪流,有时暴雨来临,一阵阵急促的“唰唰”声,地面激起十多厘米高的水雾。晚上睡在床上,听到雷鸣和雨声,看着闪电把夜幕时不时地撕亮,年纪不大,却也莫名地睡不着。
那时我家已是5口人,父母亲和我们兄弟三人,我是老大。我家住在富河边紧挨富水水文站的草棚。草棚墙壁是竹子缠着稻草绳糊上泥巴做成的,屋顶盖的是稻草,进门是做饭的伙房和吃饭的地方,左边放着两张床。家虽然简陋,却是我们兄弟童年时期的乐园:蹿上房梁在屋顶背面掏麻雀崽,爬到天花板上逮奶猫;在屋外种上向日葵和土豆,妄图学比丘林嫁接出新品种;三兄弟钻到床底下,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一块破玻璃片放幻灯片,玻璃片上面用毛笔画着从报纸上描来的漫画,电筒靠近,图像就放大,电筒离远,图像就缩小,开心得不得了。
1号闸门失事十来天了,那两天的暴雨格外频繁,父亲去抢险一直没回过家。一大早,我挎上书包准备到富水工地子弟小学拿成绩单,快到学校时,遇到一群往回跑的同学对我喊:“老师说不要到学校了,今天学校可能要淹了。”我听后转头往家里跑,远远地看见母亲和两个弟弟站在门口等我。见我回来,母亲说:“快搬家,房子今天怕要被冲走了。”这时,房子靠河旁边的菜地已经开始淹水了,忽然,工地广播站的喇叭响了,广播员赵师傅急切重复地喊:“溢洪道又要增开一孔闸门,请住在低处的同志们赶紧转移到安全地带!”母亲一头扎进屋里,抱着一卷被子,提着黑漆漆做饭用的铁鼎罐出门,我拉着弟弟,在叔伯阿姨们的帮助下 ,我们家搬到了局机关旁的一座房子里。
家刚搬完,天又开始下起了大雨。广播里再次响起了赵师傅的喊声:“溢洪道又要增开一孔闸门。”这个声音整天都在富水上空回荡,一遍又一遍重复喊,那时年纪小,到底开了几孔是不清楚的。后来才知道,那天8孔闸门陆续全开。下午,我在同学的呼唤下来到了邮局门口前的高坡上,噙着眼泪看着我家住了5年的草棚浸水、坍塌。直到现在,每逢暴雨滂沱,就时不时想起赵师傅那声嘶力竭的呼喊,真的心有余悸。
7月底,天晴了,水退了,我们几个同学相约去看看学校,看到教室被洪水淹渍的水印有近两米高。那天,父亲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算来他离家已有20多天了。母亲一脸愠怒,问他干什么去了,家都不回。父亲解释:特大洪涝灾害加上1号闸门被毁,省水利厅、地区、军分区、县里的领导都来了,他被抽到防汛指挥部,上传下达、左右协调,太忙了,忙得晚上就睡在闸室,铺一层抢险用的草袋,盖一件雨衣眯一会。母亲也就忙着做饭去了,不再说什么。当年,父亲被评为“五好职工”。
多年后,说起1969年这场洪水,我对父亲半开玩笑说:“那么大的水,你怎么忍心连我们兄弟和母亲都不管。”他却很认真地说:“不是不管,但那时是一个一心为公的年代,同志间能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会关照你们母子几人的。如果都去照顾自己家了,那谁又来防洪抢险呢?”今年7月,老父亲重病住院近半个月,出院后有一天我去看他,他关切地问:“今年全国普遍晴热干旱,水库现在水位多少啊?上下游干旱严不严重啊?”
我的父亲,一个在滔天洪水来临时可以弃家和妻儿不顾的人,一个耄耋之年还不忘关心国家、社会和单位的人,一个老一代的富水水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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