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小记

昨日,细雨蒙蒙。一行九人出芜湖城南,沿107省道,经龙窝湖、三山、繁昌县城,翻越峨岭,山路弯弯,九时许,到达我曾经下放过的地方——南陵家发镇石峰王村。这是我第二次回乡,五年前我曾与妻儿回来过一次。
王村四面环山。南面是工山镇,著名的古代遗址工山铜矿就坐落于此。村西边立有南陵繁昌两县界碑,“一脚跨二县,鸡鸣二县人”。紧邻的繁昌村名叫赤沙镇中分村。村的北面,是东西向连绵起伏近十华里的黄连山。虽叫黄连山,但山的那面却是当时富得流油的联三大队,有多富?村民每月收入高的可达60元左右,这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皖南农村那是首屈一指的。乡民戴手表,骑自行车,穿着的确凉下田,那个富裕劲至今想起来依然心生豪气。
1974年3月,我满怀忐忑和朦胧,与好友陈继平、王胜斌、潘友胜插队来到了王村。在这里,我生活了三年。我们来到王村之前,村里紧急突击为我们知青建起了住房,憨厚善良的乡亲为我们打了一些简单家具,置办了锅碗瓢勺,腌制了咸菜。队里还安排了生活辅导员,其实就辅导一项:如何煮熟大锅饭。这我不怕,我家就有大灶。继平这项要差些,一段时间,烟熏火燎,涕泪流淌,颇有些狼狈。
初来乍到,队里安排我们巡山。我们扛个棍棍,四处转悠,颇有点大王巡山的味道。五月桃子熟了又安排我们看桃。我不太爱吃水果,那几位就不一样了,他们特意做了个刨刨,身体一纵就上到树上,然后开始美美享用,天天如此。
半年后,我们扛起锄头,挽起裤脚开始了学做农活——插秧。插秧要求两只脚平行后移,决不能乱动。人的身体要弯成一个倒的“u”字形,就以这样的姿势在田间终日劳作。来到乡村,成为乡民,始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此后,我们又陆续学会了拔秧、耘田、打稻、挑担……
几年农村生活,现在想起仍是百感交集。我担任过插队小组组长,这可是一个不易的“官”。油米柴盐,吃喝拉撒,样样都得管,饭怎么烧?柴禾有没有?米谁去碾?都得烦神。我还担任过双抢组长。一次,为照顾同组的秦大姐回家哺乳,我动用组长权力,提前半小时宣布全组休息吃饭。为此,队长好一顿批评,说是影响了全队进度。秦大姐却一生牢记,说我有正义感。这次回乡再次相见,她又夸我一次。值!
正在遐想之际,车已到村口。村里的姜大哥,王老六早已在村口迎接。几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互致问候。我们一行来到姜大哥家,姜大哥告诉我们,为迎接我们,昨去十几华里外的集市购鱼,今晨大嫂四点多钟就起来杀鸡。农民敦厚热情,南陵人更是如此,你挡是挡不住的。姜大哥告诉我,大儿在北京创业,小儿女儿在常州落户,长孙已十九岁,正在读大学……岁月令人感慨,四十四年前的山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路通、电视通、网线通,几十年来村里走出了二十几位大学生。乡亲们下广东、奔新疆,甚至将生意做到了塞尔维亚。趁饭前工夫,姜大哥领我们去村周边转转,那熟悉的水田、旱地、水库勾起我对往事深深的回忆。突然,已七十一岁的姜大哥纵身一跃,跳过约一米多宽的土沟,可着实把大伙吓了一跳。原来他是想摘几支盛开的杜鹃送给此行最小的小女孩康宝。姜大哥哈哈大笑说:“我每天必饮酒二遍,不能无肉,还不能没烟。山里十月我都穿短衣短裤,今年我喂了六头猪,要收二千斤油菜籽,种近三亩水稻。”望着精气神十足的姜大哥,我陷入了沉思。
回望山乡,朦朦胧胧,千百年来,山乡虽小,乡民们生活其间,高山绿水造化了多少灵秀?演绎了多少乡民山村的生活。
徐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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