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至2018年,整整一个世纪,这是中国从凄风苦雨、风云激荡到天翻地覆的一个百年。而王文娈表姐,您是笑看历史沧桑的百岁老人。
您说,您出生在南阳内乡县一个士绅家庭。当时,军阀混战,盗贼蜂起,民不聊生。那阴沉恐怖的黑夜,是您童年记忆抹不去的一页。
您还说,日本鬼子侵华,省会开封沦陷,日军烧杀抢掠,还轰炸了南阳和内乡,您和家人只好到深山老林“跑反”,整日提心吊胆,百姓都是在刀尖上过活……
您一生渴望读书。虽然爷爷与父亲淡泊功名、喜文好书,爷爷更是手不释卷,尽管二叔、三叔他们逃学旷课,无所事事,甚至染上毒瘾,而您和四姑盼望上学的要求却一概遭阻止封杀。因为在盆地意识的封建家族中,“牝鸡司晨,家运必败”是一道无情的铁律。您只有跟着多才多艺的母亲在家学书认字,后在母亲苦口婆心的请求劝说下,得以准许上了三年私塾。未能进学堂及众多孩子的拖累,使您没能正式参加工作,这是您一生的伤心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在开封任小职员的表姐夫考取了西南革大,毕业留重庆工作。您带着儿女千里寻夫。您虽瘦弱,白天去工地搬砖运土,负重拉车;晚上回家洗衣做饭,劳苦不辍。不但相夫教子,对失去父母的年幼弟妹,也给予长姐如母的关爱和照顾。您还把一个女儿送给乡下从小养育你们兄妹的保姆,以报恩并给她养老送终。
生性达观的您,从不抱怨命运不公,也从未丢掉读书学习的梦想,您把自己修炼成为知书达理的劳动女性,晚年更爱读书看报、写诗填词(您笑称胡写乱画)。80岁时写了万余字的家史资料,文脉清晰,内容详实,文笔感人。您一子五女,四世同堂,晚辈孝顺,家庭兴旺。90岁时由外孙女陪同周游各地,兴奋之余观今忆昔,感慨万千。您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百岁之人每天仍坚持读地方报纸,会使用手机,虽腿脚不便,仍在室内推着助步器行动,坚持生活尽量自理,一生不爱麻烦别人。
4年前,由年过八旬的伟培表兄陪同,我和老伴儿去重庆看望您,您十分亲热地拉着我的手,将开封的我们兄妹亲戚问个遍。当知道我老伴儿是中学老师时,您神情立刻恭敬起来,那是您的一生对读书对文化渴求尊崇的自然流露。我和老伴儿在感动中品读您的诗作,您却说:“丁老师,莫要笑话我呀。”虔诚如小学生。在酒店吃饭时,您想解开外套的扣子,坐在您身旁的老丁伸手帮您解开,您笑着说:“丁老师,您不远千里跑来,还为我解扣子。”写满沧桑的脸上是孩子似的真诚。我和老伴儿都笑了,在笑中有一种暖心的敬意。在表姐面前,我读懂了老子的名言:“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百年感慨,并思念相濡以沫的姐夫,文娈表姐有诗云:天上人间两茫茫,爱亦悠悠恨亦长。紫毫无计赓烟火,素心有情话沧桑。灿烂满目新花艳,清幽一缕老叶香。吟罢无寐推衣坐,故园正是月盈窗。
那思念的“故园”,有您的南阳老家,还有您居住数年生儿育女的开封。我在开封遥祝表姐百岁诞辰快乐康健福寿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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